音樂與人生的交織:在武滿徹的音樂中感受生之喜悅
昨夜烤的玉米瑪芬鬆餅變硬了。聽到樓下有聲音,我下樓一看究竟,原來是年輕友人石黑為我介紹的裝潢店的人來了,他是石黑的親戚,父母以前的房間要重貼壁紙,他正在做準備。
我和他打招呼,談到我們上次在健司君的婚禮見過。因為電影非常好看,所以我找來亨利.詹姆斯 上下兩集的原著《鴿之翼》(The Wings of the Dove)來讀,讀了一會兒,中午我把之前的冷飯拿來和泡菜、明太子、蔥混在一起,做成像大阪燒的東西,配上麥茶,當作我的午餐,吃完午餐我搭公車到東京歌劇城,「Lingering Concert」兩點開始,武滿淺香女士(武滿徹妻)坐在我的旁邊。
從十六日開始就有「夢窗=武滿徹.影像與聲音的世界」一系列的活動,也因此,我最近幾乎每天和武滿家的母女見面。今天這一場演奏會是以免費的方式公開部分的預演,邀兒童來欣賞,所以,場內都是大大小小的家庭,顯得很熱鬧。
主持人武滿真樹對孩子們說:「有一位作曲家他叫武滿徹,他是我的父親,我的爸爸。」聽起來覺得怪怪的。在聽完鈴木大介和渡邊香津美用吉他彈奏完動人心弦的〈小小的天空〉後,我突然有種恍惚之感,不知武滿離開的這三年到底是長還是短?
自從不能再相見聊天後,我反而經常感覺武滿就在我的左右。我在想,這是因為人死了以後就變得空閒之故。還在世上的人們大都很忙,就算想找對方,也會有些顧慮,但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就不會受到現世的各種干擾,所以我想要他陪多久,他都會奉陪到底。
我和淺香女士交談,都說真希望徹先生也可以聽到這個〈小小的天空〉的演奏,我們這麼說,卻不帶悲傷,反而是比較接近喜悅的情感。武滿不在旁邊,與其說是不滿,不如說是更大的滿足,因為他那帶著情感的音樂流瀉而出,並瀰漫在每個角落,這讓我更加確認武滿就在現場,我這麼說,該不至於變成一名不夠意思的友人吧!
我和淺香女士、真樹一起到大樓的五十三樓用餐,一邊俯瞰暮靄中的塵世一邊喝酒吃壽司,等著聽六點開始的「鈴木大介吉他獨奏」。上弘 先生和大江健三郎先生等人也來了。一開始演奏的是武滿的〈在森林裡〉,聽起來有些生硬,我可能是因為喝了啤酒的關係,覺得有些朦朧,接著是巴哈的〈變奏曲第二號〉,音樂一出來我的神智就開始清楚,最後竟覺得好似我的眼耳心都變得清明了。
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,感覺它們在瞬間就被串成了一條長長的項鍊。武滿所形容的「聲音之河」彷彿就從我的眼前流過。我像在聽自然的河流潺潺聲那樣聽著音樂。語言所帶有的意義有時會傷人,音樂和自然一樣,它們會在意義之外,帶給人鼓舞。最後的〈夏康舞曲〉(Chaconne)已經讓我整個人滿溢著感動,那感動距離感傷極其遙遠。巴哈的音樂會讓人想要用正向的態度活著。
接著武滿的〈folios〉是我不曾聽過的相對激烈的演奏。年輕時我總覺得武滿是個隱藏著激情的人,不過現在我更加體會到在表現激情時,並不見得就一定要用「最強音」。中場休息時見了好多武滿的朋友,可能是因為太興奮了,我覺得有點恍惚。但能見到病後的水尾和子女士,我好開心。她說她在家都在編織,於是我慫恿水尾比呂志 先生,說他們可以開店做生意了。
下半場是由渡邊香津美展開的二重奏,光是看兩人的表情就很享受。古典和爵士就像戀人般打情罵俏。我感受到的是全然的「生之喜悅」。這讓我想起年輕時的武滿和鈴木博義 好似曾經一起創作了名為〈生之悅〉的芭蕾舞曲。演奏完掌聲如雷,安可曲是〈荷西.托雷斯〉 、〈寫樂〉 兩首電影音樂和〈早春賦〉 ,最後兩人一動也不動的聽著聲音消逝,這期間觀眾也忍住鼓掌一起聆聽,那感覺真的很棒。
淺香夫人請工作同仁和朋友們到武滿常去的、位在新宿的西班牙餐廳吃飯。大夥兒不知為何特別興奮,兩位吉他手明明已經參加白天、晚上兩場公演了,還跑回車上拿出吉他,開始彈了起來,小室等唱〈死去的男人留下的東西〉,就連我也不揣淺陋的隨香津美先生的吉他伴奏,輕唱起〈小小的天空〉。一點左右回到家,只見父母的房間已經煥然一新。
"人物,心靈,熟齡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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